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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16

      周六,陈安致来得晚了会儿,实在失策。到了泰安花园,应衍和周旭阳开着车等在门口,而归念已经上了应衍的车,裴瑗和邵卿也都在他车里。

  他们后面跟着一辆卡宴,里边的人啪啪摁着喇叭,鸣笛声震得人直想捂耳朵。

  车窗摇下来,裴瑗笑得直抽抽:“姐夫,你把袁哥扔进你车里吧,他昨晚上喝醉了,这会儿酒还没醒呢,死活要跟着来。”

  陈安致瞄了眼邵卿,只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。她和袁野以前处过,分分合合闹了两年了,两人时不时抽抽一阵。

  陈安致把自己的车停在路边,一开卡宴车门,酒味几乎溢出来,袁野瘫在驾驶座上,半睁着眼睛哼哼,就这德性居然从停车场开着车到了大门口。陈安致无奈,把人半拖半拽着弄到自己车上,又拿了钥匙把他车送回停车场。

  人齐了就出发。陈安致开着车,前头就是应衍他们那辆,归念和邵卿坐在后边,隐约能看到她们打打闹闹的,很热闹。

  而他这头,袁野半死不活地躺在后座上,爬起来干呕了两声,又怏怏躺下了,哀哀戚戚:“老陈你开慢点,我头晕。”

  后座放着一大包零食,陈安致早上来晚了就是因为去买这个,袁野嘎嘣嘎嘣吃了两袋。

  于是陈安致心里更不得劲,还要听着他叨叨:“你说这同样是久别重逢,怎么人家归念念就软了吧唧这么好哄,邵卿就跟个炮仗似的怎么点都要着!”

  “刚才你家姑娘乖乖喊我‘袁野哥哥’,你知道邵卿那糟心玩意儿喊我什么吗!她说我醉得跟死狗一样还来干嘛!我就是酒量差了点,她叫我死狗!”

  陈安致从车内镜瞄了他一眼,看着他那张因为宿醉而微肿的脸,好笑地嗤了一声。

  不知道袁野是怎么从他和归念的态度里窥出端倪的,话说回来——

  谁说归念好哄的?事实上,压根没用他哄,陈安致也不敢哄。

  分开两年半,他已经摸不清归念所有情绪的点了,说句话都得拿捏着措辞,怕踩雷区。怕像那天一样,一句“陈安致,你真无耻”劈头盖脸砸上来。

  念念有一个不好的童年,有一个外人看着都觉得难受的家庭,她小时候确实唯唯诺诺的,说话细腔细调。可到了中学就慢慢调整过来了,有了年轻丫头该有的活劲儿。

  从小被归家爸妈、被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,有足够的资本活得恣意、骄纵,又怎么可能长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性子?哪怕是倒追他的那几年,她也从来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设,不是在他面前笑着、人后自己掉眼泪的那种。

  她敢把喜欢挂在嘴边,高中住校的时候经常逃了课,爬出学校围墙来看他,敢明目张胆地问他“陈安致你想我没有啊?”;她敢在知乎看到“被暗恋的人是什么感觉”这种矫情问题时邀请他来回答;敢当着陈妈的面问“阿姨,你想不想要一个新儿媳呀?”

  生他气的时候也从不会憋着,会摔上门走;他一直沉默着回避问题的时候,她敢拿起旁边的涮笔水泼他画上。

  三年前,他脑子最浑的那天夜里,甚至挨了她一个耳光……

  高速路上,陈安致晃晃头,止住思绪。

  归念啊,一直就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最拗的丫头。只是袁野跟她玩得少,了解也太少。

  陈安致想到这里,就稍稍有点走神。

  最近这个礼拜,她每天来画廊报道,会说会笑的,陈安致却总觉得不对劲。

  她的情绪太平了,没什么起伏,总是大段大段的走神,画着墙绘、吃着饭的时候,一恍惚,神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。

  陈安致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她,开始时觉得她是在认生,毕竟好几年没见,认生也是应该;这个礼拜慢慢熟回来了,却还是味道不对,她一口一个“陈老师”喊着,一口一个“谢谢”,仿佛真的只把他当成老师,再没有别的。

  两人这么多年了,陈安致到底是了解她的,稍有个眼神不对劲,他就能察觉得到。可这份了解随着两年半的零交流而变薄了,他找不到症结在哪。

  心底压着的话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。

  再等等吧。

  陈安致这么想。

  *

  T市到太舞雪场三百多公里,下了高速路就不好走了,一路是小村镇,七拐八拐的,没走过几段顺畅路。导航指路错了两回,陈安致索性关上,只管跟着前边的车走。

  北方的一月,树木花草都枯了,路两边都是萧条景象。后头袁野递过根烟来,陈安致摇摇头,没接。

  想着该戒烟了,以前她就不爱闻烟味,从“吸烟容易得肺癌”能一溜说到“为人师表抽烟不好”去,有理有据的。陈安致怕她叨叨,不在她面前抽烟的习惯保留了很多年。

  这两年烟瘾重了些,却也不是戒不得的。

  崇礼七大滑雪场,都挨在一块,相隔最远不过二十公里,太舞雪场在中间。车从后山一路开到临近山顶的地方,雾气很大,往远处看全是白茫茫一片。